————兼論彈鋼琴的感情投入

我與Annie Chia離婚十幾年了，但大家仍是好朋友。有時逢年過節互致問候，她來美國還送些禮物給我兒子，她媽媽過生日我還寄過幾次錢。記得離婚前雙方最後一次面談，我只提出二個要求：1，我愛的小狗“發發”死時不能隨便埋了，扔了，要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埋了；2，“如果你媽媽病危，請馬上打電話給我！”——就這樣分手了。

20年過去了，她媽媽慈祥的音容笑貌仍常常浮現在我腦海中。——有時上課，特別是準備比賽的關鍵時刻，當強調感情投入時，我常向學生們提到我這位可尊敬的前丈母娘：

大約92-93年一個極平常的午餐，只有我與前丈母娘相對而坐，一盤極普通的青菜和一碗棕色不起眼的湯放在桌上，相對也沒太多話。

午餐快吃完時，我渴了，用湯匙喝了一口那棕色的湯（裏面連塊菜葉也沒有），剛一入口，好喝到了使我大吃一驚的地步！我忍不住喊了起來：“姆媽！這是什麽湯這麼好喝啊！我從來沒喝過這麼美味的湯啊！”她笑咪咪不緊不慢地說：“你到廚房來看”邊打開房門，兩個菲傭已在清潔，滿廚房都是湯的香味。她用英文要求她們把湯裏的東西撈出來給我吃，她仍笑眯眯地說：“這大砂鍋里的湯我已經煮了4-5個小時，裏面有金華火腿、日本乾貝。。。。都快煮干了，只剩這碗湯給你喝。這火腿很好吃，一絲一絲的肉已煮爛了，你可試試。。。，”我嘗了一口，好吃到迴腸盪氣，齒頰留香。。。也許是我吃了30多年食堂，粗茶淡飯慣了，我常開玩笑地說：“我長了一雙貴族的耳朵，但長了個農民的胃”。我誠懇對她說：“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，也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啊！。。。”

果然，一語成“箴”！20年過去了，至今那碗湯在我腦子里仍回味無窮，卻渴想而不可再得啊！

我有時對學生說：“看！我這丈母娘放在湯里的可全是好東西，湯才這樣好喝呀！如果她是開餐館的，給我一碗免費例湯呢？表面好喝又免費，到了下午口渴極了，我就明白，她放味精騙我了，是假湯。你想想，湯尚且如此，那演奏曲子呢？！

1），要好東西使勁往裡放（最好的素材和基本功）！2），煮很長時間（融會貫通）！3），煮到只剩一碗精華時才是最好的（全部感情濃濃地溶到一首曲子中去）！

音樂中的Feeling不也是一樣的嗎？你想騙評審，只放一把味精就能騙的了人嗎?！

我明白，我幾乎永遠也不可能再喝到這碗湯了，但我從這碗湯中領悟到：這做湯和彈琴都是異曲同工的道理。

20年過去了，這碗湯在我心中的地位越來越崇高。我最後終於明白這碗湯爲什麽這樣美味了———因為在煮湯的過程中，姆媽把她最寶貴的東西——她的愛也給了我了，那才是這碗湯的精髓所在啊。這不也是彈鋼琴的精髓嗎？！

——寫於12月25日2012年聖誕節中午12:30pm當我在學校給一個學生上完課時。